第二十章  相煎何太急-《浮云魅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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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半月后,南唐金陵城。
    七月的骄阳如火,炙烤着大地。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,人心也越来越浮躁。
    德明宫虽是皇宫禁地,却依然难逃暑热的侵袭。
    御书房,李昪端坐于龙椅之上,他面前站着位温文儒雅少年。
    他们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,亦如七月的天气。
    “卿儿,你确定国宝现在闽国?”
    “是的,九天亲眼所见,不会有错。”
    “那朕就命你为帅,带兵荡平闽国,夺回国宝。”
    “父皇,恕儿臣抗旨不尊。”
    “卿儿,这可是立功良机,你为何不愿带兵出征?”
    “父皇,您该知道,乱世中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。”
    “卿儿,你说百姓最想要什么?”
    “和平,当然是和平。”
    “朕出兵伐闽,不正是为了一统天下,终结战乱吗?”
    “一统天下是正道,可出兵却要有名啊。”
    “闽国夺朕国宝,欺辱大唐,难道这还不够?”
    “不够,当然不够!这不过是一己私利罢了!”
    “你敢说朕是为了一己私利?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
    李昪重重一拍龙书案,双眼怒视着茶仪卿。
    茶仪卿并没有丝毫畏惧,而是继续劝谏。
    “父皇,您是一代明君,万万不可轻动刀兵啊!”
    “朕定要出兵闽国,夺回国宝,你当如何?”
    “那儿臣只有以死相谏了!”
    茶仪卿一改往日温润淡雅,变得无比刚正严肃。
    李昪不由长长叹了口气,缓步到了茶仪卿身边。
    “卿儿,你知道朕为何希望你领兵出征吗?”
    “儿臣明白,是因为太子之位。”
    “唉,你明白朕的苦心就好。伯玉性情傲慢,恐难当大任呀!”
    “父皇,您再信任儿臣,儿臣毕竟也只是义子啊。”
    “你虽是义子,可朕一直把你视如己出!”
    “儿臣多谢父皇错爱,但绝不敢觊觎太子之位。”
    “朕百年后,倘若伯玉继位,只怕大唐危矣!”
    “父皇千秋无期,不可口出不详之语。”
    “哈哈,千秋无期?世上哪有千秋无期之人啊!”
    “纵使父皇龙御上宾,儿臣也定会全力辅佐伯玉的。”
    “知子莫若父,朕料定他不会让你辅佐!”
    “倘若他放不下对儿臣的成见,儿臣就此归隐便是。”
    “归隐?那我大唐岂不真的要亡了?”
    “这……总之儿臣绝不会出征,更不会做出有违人臣之事。”
    李昪看着神情诚恳的茶仪卿,无比哀伤的苦笑数声,随后他看向身边总管秦安,叫他召李璟进宫。
    秦安闻言忙点了点头,快步出殿传唤去了。
    茶仪卿见秦安走了,便要向李昪道别。
    “父皇,您不接受儿臣劝谏,儿臣便告辞了。”
    茶仪卿的目光中虽有些不甘,但还是转过了身。
    李昪见茶仪卿要走,连忙叫住他。
    “卿儿,你不要走,朕还有事要求你!”
    “父皇是九五之尊,儿臣自当为您赴汤蹈火!”
    “伯玉短于谋略,只怕他难以当此重任。”
    “唉……若父皇执意要出兵,儿臣也只好监军了。”
    茶仪卿的语气显得有些勉强,李昪却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卿儿,你真是天下最知朕的人,也是朕最信任的人。”
    茶仪卿正想答话,却被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。
    “父皇,您急召我来,是有什么事吗?”
    这时李璟快步向殿内走来,大声说道。
    他突然看到茶仪卿也在殿内,不由冷哼了一声。
    “愚兄见过伯玉贤弟。”
    茶仪卿不顾李璟的蔑视,主动向他深施一礼。
    李昪见李璟如此傲慢,竟不顾礼数,没好气的开口说道。
    “朕召你来,是想和你商议,出兵伐闽之事。”
    李璟闻言看看茶仪卿,发出一声冷笑。
    “父皇,您既已召了他来,为何还要再召儿臣啊?”
    “卿儿不愿挂帅,故此才找你前来商议。”
    “父皇,闽国连年内乱,国势羸弱,他为何要放弃这建功良机?”
    “贤弟,我们不可为一己之私,便罔顾两国百姓生死!”
    茶仪卿闻言忙朝李璟摇摇头,开口解释了起来。
    “哼!我在问父皇,几时论到你来解释?”
    “恕愚兄多嘴,但贤弟必须明白这个道理!”
    “少跟我讲你的大道理,我只听父皇一人的命令!”
    李昪见两人又要吵起来,只得向他们摆了摆手。
    “伯玉,你从未独自带兵出征,朕能相信你吗?”
    “父皇尽管放心,儿臣只需五千人马,定可马到成功!”
    “五千人马?闽国虽小,却也不可如此轻视啊?”
    “父皇放心,儿臣若不能夺回国宝,甘愿军法处置!”
    “好吧,那朕命祖全恩为副帅,萧俨为监军,陪你一起出征!”
    “祖将军勇冠三军,确是一大助力,至于萧俨嘛……”
    李璟一边说着,一边很是不屑的朝茶仪卿撇了一眼。
    “怎么?伯玉对卿儿做监军,有什么不满吗?”
    “儿臣不敢?只是他身为大理寺卿,不该参与战事吧?”
    “贤弟,你不满意我可以,怎能违逆父皇呢?”
    “是啊,难道璟儿也要抗旨吗?”
    李昪极是威严的望着李璟,李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。
    “好吧,那儿臣领旨就是。”
    李璟说着朝李昪施了一礼,然后满是敌意的看向茶仪卿。
    李昪见李璟同意茶仪卿做监军,这才露出了略感欣慰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好了,朕累了,至于具体事务,你们自己商议吧。”
    他有些疲惫地说着,随后朝两人轻轻挥了挥袖子。
    两人会意,都朝李昪深施一礼,随后一起退出了御书房。
    刚走出房门,茶仪卿便讳莫如深的笑了,他看了看身边的李璟,有些神秘的开了口。
    “贤弟,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吧?”
    “哼,不劳挂心,好着呢!”
    “请问半月前,贤弟在哪里呀?”
    “我在东郊狩猎,有何不妥吗?”
    “那贤弟听说过不归村吗?”
    “我从未听过!真是莫名其妙!”
    李璟有些奇怪的瞪了茶仪卿一眼,当先快步出了皇宫。
    茶仪卿见他生龙活虎,确定被关在不归村的人一定不是他。
    不久后,萧府。
    宽敞的书房里,此刻坐着两个人,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,显是在商议着要事。
    “小九,过两日我就要出征了。”
    “是要出征闽国吗?”
    “没错,父皇执意要夺回金佛。”
    “夺回金佛何必兴师动众?我只需带些高手足矣。”
    “你错了,尚清天佛堂自尽后,金佛一定被转移了。”
    “那就去闽国再探,这有何难?”
    “不可,闽国定有防备,我们不知底细,不能冒险?”
    “嗯,有道理,此番出征何人挂帅?”
    “当然是李璟,他是父皇钦点的元帅。”
    “李璟!他与你素来不和,若是在战场上对你不利如何是好!”
    “我命系于天,伯玉又焉能害我?”
    “不如我陪你同去,也好护你周全!”
    “不必,你还有自己要做的事,无须担心我。”
    “我要做什么事?此案我一人可查不了!”
    “小九,你仔细想过现在的态势吗?”
    “想过,不止一次想过。”
    “你想到什么了?”
    “一切证据都指向我舅父,这就是态势!”
    “不,你难道没发现,现在的事态很眼熟吗?”
    “眼熟?”
    “是啊,你刺杀廖楚笙前,不正是这样的态势吗?”
    凤九天闻言先是一怔,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没错,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廖楚笙。”
    “那你杀了廖楚笙,灭了九幽鬼境,却又得到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得到了教训,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教训!”
    “所以,你不要被表象迷了心智,而是设法看清背后的真相。”
    “可怎样才能看清真相?”
    “你先想一个问题,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”
    “什么问题?”
    “现在的李璟应该是本尊,而你遇到的李璟很可能是假的。”
    “什么!我遇到的李璟是假的?”
    凤九天感到很惊讶,可再想想确实有很多破绽。
    比如李璟被囚多日,绝不可能跟上自己的脚步。比如他的神情和语气,似乎没有往日那样傲慢无礼。再比如他被劫持时,只发出了尖叫,却丝毫没有反抗的声音。
    凤九天越想越觉得茶仪卿绝非危言耸听。他有些担忧的看向茶仪卿,神情显得很是肃然。
    茶仪卿见他认同自己的判断,这才继续开口说道。
    “那你可知,假李璟是做什么用的吗?”
    “一定是歹人想让你指真为假,从而挑拨离间。”
    “这是其一,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。”
    “什么作用?”
    茶仪卿并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。
    “你还记得石敬晖和连重遇吗?”
    “记得,我当然记得!”
    “他们两人有什么共同之处?”
    “都是被人趁乱杀死,并以假乱真了!”
    “是啊,恐怕这个假李璟,也有异曲同工之妙!”
    茶仪卿言罢,很是担心的看向东南方,那是李璟府邸的方向。
    凤九天此刻变得有些急躁不安,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。
    “茶兄,你不在的这段期间,我该做些什么?”
    “你要做一件大事,一件天大的事!”
    “何事?”
    “你要寸步不离金陵,寸步不离义父。”
    “难道会有人刺杀叔父?”
    “凡事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!”
    凤九天的神情有些不快,却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。
    茶仪卿见状脸色渐渐和缓下来,露出一抹信任的笑容。
    三日后,清晨。
    天际方亮,东城门前已经旌旗招展。
    江南人多温良,俱非好战之徒,却也非惧战之辈。
    更何况是在江南一带实力首屈一指的南唐呢?
    明亮的铠甲、锋利的刀枪、整齐的军阵,无不透着威风与杀意。这样的军队,虽未必百战百胜,却必定无坚不摧。
    在浩浩荡荡、一望无际的大军前面,立着三匹骏马,三匹马排成三角形,显得无比和谐而雄壮。
    左边马上是威风凛凛的祖全恩,右边马上是淡雅睿智的茶仪卿,正中一匹马上之人,正是傲慢而自负的主帅李璟。
    凤九天与茉莉站在茶仪卿马前,正在依依惜别。
    “茶兄,此战关乎案件真相,你一定要凯旋归来。”
    “小九,有我在你放心吧。”
    “我相信你,只是他……”
    凤九天的目光看向骄傲的李璟,欲言又止。
    茶仪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,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。
    茉莉的眼眶有些发红,看向茶仪卿的眼神里满是不舍。
    “萧郎,你的病情实不宜如此劳顿啊!”
    “为人臣者,必尽其忠;为人子者,必尽其孝……”
    “唉,这些我都懂,只是你此去若是……”
    茉莉说着泪水夺眶而出,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。
    “莉儿,你放心吧,我一定会平安回来!”
    茶仪卿有些不忍,却无可奈何的继续说道。
    茉莉闻言,平复一下情绪,随后十分坚定的开了口。
    “萧郎,你此去若遇不测,妾身绝不独活,必相随于地下!”
    李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,可眼前三人的对话让他很是不爽。
    他侧过身,不屑的看了看三人,随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。
    “哼!萧俨,你成心延误军机,是轻慢本帅嘛!”
    茶仪卿闻言没有言语,凤九天的眉毛却向上挑了挑。
    “李璟!你若胆敢加害茶兄,我定饶不了你!”
    “你不饶我?就凭你这乡野刁民也配!”
    凤九天闻言眼中满是怒火,就连握剑的骨节都咯咯作响。
    任何人都能感到他的震怒,与周身越来越重的杀气。
    李璟见状不禁有点惧意,只得狠狠的瞪了茶仪卿一眼。
    随后他拔出腰间宝剑,向南一挥,带着军队有些悻悻的去了。
    “凤少侠,你真的放心……”
    茉莉见军队走远了,有些担忧的说着。
    凤九天缓缓点了点头,脚步却没有停留。
    “我想李璟应该不会嫌他自己的命太长了吧?”
    这句话若是在别人口中说出,无疑是要贻笑大方的。
    但在凤九天口中说出,却显露出自信与杀机。
    茉莉像是被他的话震住了,一时间变得默默无语起来。
    直到凤九天消失在街角,她仿佛依旧没有回过神……
    诚者,天之道也;思诚者,人之道也。
    自古英雄必守信,无信之人焉能立于天下?
    凤九天虽是个热爱自由的人,更是个守信之人,他既然答应了茶仪卿,就决计不会出尔反尔。
    答应了寸步不离金陵,他便不会踏出金陵半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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